goldensummer

       到今天才看了Joker，灯重新亮起来的那瞬间只想他娘的对全体卡司鞠躬致敬外加道个歉，是我有眼无珠，没早点来欣赏这部在DC影业足以封神的masterpiece。

       看完这部电影真的让我对自己原有的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和震撼。我之前在看完Fleabag之后就对它折服到开始在心里把所有认识的人分成两种，看过Fleabag的，和没看过Fleabag的。

       而从今天起，我又要开始重新把人分类了：欣赏Joker的，和欣赏不来Joker的。这部电影就是一件当之无愧的艺术品。

       电影从头至尾的每一个场景都将它们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与其布局，色彩与演员的肢体语言相融得恰到好处。我看的时候眼睛几乎一秒都舍不得从屏幕上移开，因为每一个镜头的意义和情绪都真的太过丰富而深刻。

       剧情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多描述了，怕给没看过的朋友剧透得太厉害。Joker是需要每一位观众去亲自在黑暗中落座，跟随着银幕上的每一帧故事去缓慢而用心地体会，才能读懂它试图传达的那种在复杂纠葛的现实中，对于人性邪恶和社会黑暗的批判，对荒谬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赞美，对阶级固化的讽刺和世俗制度丑恶的揭露，对非黑即白的对错判断的质疑。整部电影除了为了深刻挖掘小丑的心理，而导致大部分配角都略显工具人之外，可以说几乎毫无缺陷。

       阴暗的烈焰在结尾处燃烧殆尽后，却余韵无穷，只在这场在阴郁的悲剧外壳下，添上喜剧色彩，却却最终还是无从逃脱悲剧本质的宏大表演落幕后，给银幕外的观众留下沉默而绝望的硝烟弥漫。

       Joker最为成功的一点便是打通了两种极端体系间的通道，将快乐与悲伤，笑声与哭声，想象与现实，正确与错误，秩序与混乱，正义与邪恶，抉择与迷失，命运的既定性与生命的不可控性融为一体，在这样荒谬的组合中，使得整部影片对于各种尖锐的社会冲突的褒贬都显得非常模糊，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中立的。没有谁的手是真正干净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将这场无尽的折磨逐渐推向深渊，最终演绎成了每一个人生命中无可逆转的悲剧。

        我个人倾向于将情节解读为这整个关于亚瑟如何在社会的不公下转变为邪恶而暴力的小丑的故事，看作他在被关入疯人院后与真实回忆相结合的想象。也就是说，整部电影本质上来说就是对小丑内心的一种窥探。影片早就在处处细节中暗示了小丑本身拥有的精神疾病让他非常delusional，所以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unreliable narrator，就连他在现实中被社会无情欺压至疯狂的故事里都随时融入着他的幻想色彩，那我认为将这个有些合理化社会阶层分化和不公将原本正直之人推向扭曲的反精英阶层的故事，其实更像是小丑从他的批判性视角在看待和分析这个社会，而这也更加符合他引人入胜的高智商反派设定。

        从这种解读来看的话，你甚至可以说是小丑在故事内操纵着观众的内心，引起他们对于自己悲惨遭遇的同情，却又在同情被他的痛苦激发时用无法控制的刺耳大笑嘲讽着他们对于自己所谓的理解和善意。而这也是这个角色如此令人背脊发凉的邪恶之处，他在你面前放肆地扭曲作恶，却让你无法压抑自己与他产生共鸣的冲动。

        就如同他结尾时不想对自己的心理医生说出那个自己在想的笑话一样，他只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你们即使听完了我的故事，也永远不可能真正地读懂我，读懂我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和我掩藏在疯狂笑容之下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影片显然依旧是在批判社会精英与资本主义的虚伪无情的，但双层的故事框架就能够让它摆脱美化小丑与底层民众的暴徒行为的倾向。结尾处小丑在精神病院里杀死心理医生的行径，才给他的人物下了一个最终定义。如果说之前陷害他的同事，虐待他的养母，自大傲慢的托马斯韦恩，三个韦恩集团的地铁男和唯利是图的脱口秀主持人的死都还有在道德的灰色区域辩论的余地的话，那心理医生的死便是毫无疑问的滥杀无辜。如此一来，整部影片的基调还是在同样批判着小丑以暴制暴，用扭曲的心态掠夺生命，并且以命运的不公在试图合理化滥杀的行为。

        其实说实话，我完全不认为在亚瑟滑入深渊的过去里，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真的值得一死，因为本质上他们犯下的错误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滔天大罪，因此他将自己杀人的行径美化为英雄拯救世界，毫无疑问就是纯粹的病态。

        我能够理解他的行为由什么导致，却从头到尾都还是没法认同他的做法。我认为小丑的悲剧是由他们导致，但他们的过错本质上也来源于整个社会大体系的错乱和压迫。而自此之后，在这场小丑掀起的全城暴乱中，无数戴着他的面具，承载着他的影子的暴徒便也继承了他的悲剧，在燃起熊熊大火的城市里为他疯狂的舞蹈喝彩，用他的身份将这场时代的悲剧生生不息地承载上演。

       这才是Joker真正的天才之处，在看似混乱的无序下所包含着的有序。悲剧的发生总是环环相扣，人人都在这个充满着荒谬感的故事中顺手推助一把，狂乱一分，才最终会让世界都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所以最后亚瑟的堕落和疯狂，既是他自己内心暗涌之恶作祟，又是所有人在无形中逼迫着他，让他不得不在绞刑架和左轮枪中作出抉择。

        小丑真的是一部值得它所有赞美和好评的大师级封神佳作，足够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去反复体会它带给我的震撼和启发。别的不多说，横扫颁奖季已经预定了，希望能够冲奥。Joaquin Phoenix细致入微，生动又恰到好处的超神演技真的搬十个小金人都不嫌多。

        偏个题说一句，其实我还是很欣慰影片最终没有讨论应对这场悲剧的对策，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要是拍了对策恐怕就变成漫威，又该编出点什么个人英雄主义拯救世界的bullshit来搪塞观众，好像这种时代和社会本身所导致的悲剧是很容易地redeemable的。

        在漫威近年来的电影中，我也可以看到一点这样试图模仿DC加强对于反派角色的刻画和社会人性讨论的立意，可惜基本无一例外地非常失败。美队3对于这种个人意志和社会秩序的冲突的探讨其实还蛮有意义，可惜最后给拍成了个家长里短的撕逼片。复联3和4中灭霸为了控制宇宙人口的滥杀行为就更不要说，我看到那些他试图justify自己的情节简直就快要昏古七。这个反角作恶的动机就没有给过他一星半点的魅力和层次感，而关于他这种行为是否有违背道德的回答也根本不是debatable的，因为根本就是。这就让这整个电影的立意都变得很无趣。

        漫威的所有电影，本质上来说还是只能沦为超级英雄爽片。可能做得最好的，最接近有意义地探讨社会制度话题的真的只有美队2了。

         But again, ancient history. 再继续吃这一部片子的老本也太丢脸了点。

        漫威大部分英雄的魅力来源，不同于Joker这样精湛的塑造，都其实来自一种给你虚假的满足感的瞻仰。这些英雄强大而近乎完美，观众在看着他们以个人力量拯救世界时，其实随时代入的都是他们自己，而这些爽片就这样潜移默化地迎合着大众的需求，拍出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给他们一种世界永远邪不压正的虚假错觉。

        我想有人无法get到Joker的点，恐怕就是因为这部电影过于现实，反理想主义反体系正确，而让他们无法接受如此残酷却深刻的现实。被漫威这样爽观众的吃钱行为给惯坏了，结果导致他们反倒看不进去真正优秀的电影了。

        但看完Joker后仔细想想，我似乎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复联4这种逻辑不通的烂片都能被捧去冲奥。

        我觉得这部片唯一还有脸被拿去奥斯卡台上申报的理由，应该就是罗素其实是遗世独立却无人知晓的两位导演，看似天天忙着圈钱，其实可下了盘大棋。拍出复联4就是他们在用故意狗屁不通的情节，震撼我妈的逻辑和直接崩裂的角色弧来反讽所有傻逼无敌英雄主义电影的手段，就是为了让你们都看看成天净拍些圈钱爽片的下场能是什么，而复联4就是他们不惜自己艺术造诣，为净化好莱坞而舍身奉献的最佳作证。

        这样想想是不是就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