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teller of tales.

【盾冬寡】Live! This Morning 晨间实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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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指南:

🖥灵感来自Apple TV+原创剧集The Morning Show与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

🎛现代媒体背景AU

⏳主电视台权斗剧情,大三角暗流涌动式CP向



         Chapter 1   The Greatest Comedian 最伟大的喜剧人(上)


Never in the field of human affection, 

在人类感情这一领域,

Had so much been given for so few attention, 

从未曾被给予过如此之少的关心



***


         凌晨1:58,纽约,曼哈顿上西区。


Winston boy, 

男孩温斯顿,

Oh there he is packing quietly, alone, 

哦,他正独自在那里,安静地整理着行李,



         透明的的高级公寓落地窗外,繁华的夜色点点错落,与被阻隔在外的都市喧嚣汇聚,化作又一个不眠之夜独有的忙碌与躁动。

         黑暗偌大的卧室内,双人床上银色的真丝棉被乱糟糟地皱作一团。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刚停止了上一轮的振动后,又瞬间因为新一阵的来电提示而亮起光芒。

         开着灯的浴室内传出一声甩上柜门的巨大动响,然后身着纯白色毛衣与黑色瑜伽裤的莎朗·卡特便慌乱地冲了出来,手里捏着几罐用暗黄色瓶子装着的胶囊药物。她戴着框架眼镜,没有化妆,金发在脑后挽成一束凌乱的马尾,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憔悴而疲倦。

         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内塞满了没来得及叠好的衣物与收纳包。她蹲下身去,将手里沉甸甸的药瓶匆匆包在几件看上去足够厚实的大衣中,然后迅速地合上箱子,俯身摸索着把两头的拉链拉到一起,却一不小心狠狠夹到了自己的手指。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跌坐在脚下柔软的地毯上,捂住受伤的食指,将它裹到身上的毛衣边里,在静默中喘息了片刻。

         用空洞而无助的眼神凝视着落地窗外喧嚣的灯光时,她的呼吸却愈加急促,颤抖的棕色眼眸中逐渐涌起一阵泛红的温热。

         低头埋下自己的脸庞片刻后,她又重新对着夜色抬起头来,颤抖的目光中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倔强与坚决。她用袖子迅速将眼眶中的些许泪花抹去,然后站起身来,扶起自己的行李箱,又套上扔在真丝棉被上的大衣,背起了边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旅行背包。

         做完这一切后,她立在黑暗中,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床头柜上依然亮着灯光的屏幕。来电提醒显示着托尼·斯塔克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沉下目光,快步来到床头柜前,接着屏幕的光线拉开第一个抽屉,找出一根银针,然后用力戳开了手机侧边用来放置SIM卡的内槽。

         来电提醒迅速地被掐灭。她拔出那张小小的绿色芯片,然后狠狠将它往卧室尽头的玻璃窗掷去。

         芯片在冰冷的窗户上无声弹落,然后被淹没在了下方厚厚的地毯中。

         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夜市灯光,她便拉起了自己行李箱的拉杆,关掉浴室的灯光,然后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通往消防通道的公寓后门。



         凌晨4:00,纽约,曼哈顿上西区。


You could mistake a clock ticking, 

你可以把钟表的滴答声,

For a cricket cricketing, 

错当作蟋蟀的窸窣声,

When you're around him, 

当你在他周围的时候,



         床头柜上的蓝牙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遮光窗帘外的城市依然被笼罩在如墨的夜空下,而公寓内的空气也一如这份凝重的黑暗般寂静。史蒂夫·罗杰斯在床铺里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伸出手臂摸索,光凭着多年来日复一日练出的直觉便将闹铃成功按闭。

         卧室重新被死寂淹没。他收回手臂,用它挡住自己的依然不愿睁开的双眼片刻,才打着哈欠支撑着身体钻出被窝,够到了闹钟边上正亮着光振动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显示着托尼的名字。

         史蒂夫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抬手毫不犹豫地按下拒接键。托尼这家伙,就好像平时工作日二十四小时在片场见得还不够多一样,现在连自己的睡眠时间都得被他用来榨取。他没有多看一眼便将手机丢在床上,有些恼火地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下了床,向着卧室连通的衣帽间走去。

         喝完半杯温热苦涩的咖啡后,他终于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大脑渐渐转醒,重新恢复了些精力,便换上自己的全套运动装,然后走上跑步机,开始每日凌晨例行的塑形健身。结束了二十分钟的跑步后,他走进浴室淋浴洗漱,仔细地对着镜子刮了胡子,然后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干整理自己的发型。

         史蒂夫裹着浴袍重新走进了衣帽间,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休闲服,然后重新在厨房里用咖啡机冲泡了一杯咖啡,一边喝着它一边匆匆整理阅读着办公桌和茶几上的节目稿件。终于整理完自己的办公手提包后,他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接送自己的车已经到了楼下,便穿上大衣,换下拖鞋,将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钥匙串放进口袋,才重新意识到兜里的手机又开始不依不饶地振动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史蒂夫想着,烦闷而困惑地皱了皱眉,将手提包挎在腋下,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我已经在路上了。”他把电话按在耳边,不等对方说话便先发制人道。

         “——我已经给你打了快三百个电话,推特上已经爆炸了。我向天发誓你要是再不接这个,我就要开始失控到砸这个该死的演播厅了!”托尼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

         史蒂夫把眉头皱得更深,内心腾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我的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抬高音量,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有人丧命了吗?!”

         “接近了。”托尼做了个深呼吸,听上去正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已经解释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我怕我再重复一遍就要吐了。你现在立刻打开电视看我们的台。”

         “什么?现在?!”史蒂夫更为不解,放下手提包,将电话贴得更紧。

         “是的!现在!”托尼用崩溃咆哮般的音量打断了他的话语,“天杀的史蒂夫·罗杰斯你他妈的现在赶紧给我打开它!”

         史蒂夫被他的怒火震得有些呆愣,只得快步从玄关走回客厅,从茶几上的一堆稿件和笔记本间搜出了自己已经开始积灰的电视遥控器,然后将信将疑地按下了开关。

        宽屏里自动跳出的MCU台上,电视台主席亚历山大·皮尔斯正在夜间应急发布会上簇拥的话筒前,摆出他那副用来应对突发变故的,担忧而又恳切的表情,直视镜头,代表着整个电视台发表声明。

         “——我们电视台高层对这个内部调查的结果也感到强烈的震惊,并且对于她的个人生活中的不当选择表示痛心。虽然我们无法否认,并且衷心感谢她作为主持人加盟MCU电视台八年来的专业工作与突出贡献,但我们目前必须中止与她的合约,并且重新策划节目下一步的走向——”

        史蒂夫将目光往下移去,新闻节目的下方标题栏工整醒目地写着“’晨间实况’脱口秀女主持人莎朗·卡特因吸毒丑闻而被开除”。

        耳边皮尔斯滔滔不绝的声明与托尼在电话那头的催促声逐渐变得模糊淡去,史蒂夫的手机从指缝间滑落,无声砸落在脚下柔软的黑色地毯中。

        这不可能发生。

        他感到浑身都失去了应有的知觉与行动能力,让他无法站立却也无法坐下,甚至无法试图挪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仿佛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脑中渐渐放大的尖锐声刺痛了他的脑袋,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迅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空气再次涌入自己的鼻腔,在身体中化作机能流动着。肺腔轻轻鼓起,让充斥着他脑袋的尖锐刺响开始消退,最终散去。他终于重新开始听到心脏在自己的胸腔内,击打着自己的肋骨,将他的意识重新开始带回这个凌晨的世界,带回此刻依然冰冷黑暗的公寓客厅中。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的眼睛依然紧盯着电视屏幕,眼前唯一的光源,然后缓缓地降下双膝,跪坐在地毯上,开始摸索自己的手机。

        将它捡起,然后重新贴在耳边后,电话那头托尼熟悉而焦急的说话声重新灌入了他的脑海,将他从无边无际的震惊与恐慌中拉出。

        “——喂?喂?史蒂夫?”托尼急促地问着,“你还在吗?”

        史蒂夫闭上眼睛,使劲地咽下一口唾沫,让自己恢复了些许供自己思考的理智。

        “我马上就到。”

        他的语气非常安静,听不出任何起伏。简短地说完后,他便立刻低头按下了挂断,让空气再次陷入了死寂。


But I swear, 

但我发誓,

Nobody knows, 

无人知晓,

Nobody knows what's on this boys mind, 

无人知晓那个男孩的脑海中,正在思索着什么



***



         “准备好了吗?”

         遮掩后台的墨绿色幕布外,明亮的金色灯光聚集打落在简陋的舞台上,照亮了那支立在前端的黑色脚架话筒。听到卡罗尔的问题后,娜塔莎·罗曼诺夫放开了原本紧握在鹅黄色修身连衣裙前的双手,让它们自然地垂在了身体两侧。

        “准备好了。”她转过头去,给了身边的卡罗尔一个平静的微笑。

        卡罗尔点点头,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说:“抬头挺胸。”

        “抬头挺胸。”

        娜塔莎也重复道,最后一次转头对着她扬起嘴角,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昂起头,面带笑容,在幕布外响起的,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大步走向了舞台。

        “早上好,伙计们!哇哦,这可真是个出现在咖啡馆的好时间,不是吗?”在话筒前站定后,她便换上了自己演出时抑扬顿挫的嗓音,张开双臂,在头顶洒落的聚光下热情地扫视着台下座位上的零星观众,“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一份工作,但是你们,在早上八点准时坐在曼哈顿下城里,蘸着掺水的浓缩咖啡吃着高糖的蓝莓麦芬——而且里面,顺便说一句,我发现为了省钱根本填的就是葡萄干——简直就是人们在星期三想要的一切啊!”

        台下响起几声极低的干笑,娜塔莎轻轻撇了撇嘴,果然临时起意的即兴发挥向来都很是冒险,特别是这种反过来将观众而非她自己放低的玩笑话。站在后台的卡罗尔打着手势,用口型催促她赶紧回到正轨,于是她便从脚架上取下话筒握在手中,然后开始在舞台上走动起来。

        “言归正传,我想我应该先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单亲妈妈,而且我在十九岁的时候就生下了我的女儿。是的,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深刻地体会到了女性无偿牺牲自我的高尚——而我这里的牺牲指的是九个月他妈不能违反未成年人禁酒法。”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娜塔莎露出一个笑容,举起话筒继续说道:“所以就像你们知道的,我在大多数人连性生活都还欲求不满的时候就对尿布和奶瓶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我试着照顾我的女儿,虽然我除了喂饱她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主意该怎么去养大她。书里所有那些母亲压根就不应该给孩子的建议,我大概统统都跟她讲过,就比如’是的,妈妈从前也很爱翘课’、 ’让我闻闻那件衬衫 — 行,我觉得还能再穿一个星期’、 ’我觉得这天气不冷,你千万别穿套衫’,还有’我身上没带纸巾,要不你就用袖子吧’。”

        这次台下的笑声又响了一些。

        “所以你们大概能猜到我的女儿现在在寄宿学校是如何自理的。”她飞快地说完这句后停顿了一下,让笑声再次响起,在台上转了个身,重新开始踱步,“而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十六岁的青少年 — 一个让你深刻明白为什么动物母亲会想吃掉自己幼崽的年龄。”

        她又顿了顿,等着台下的笑声散去,然后接着说:“而作为一个单口喜剧演员的女儿,我敢肯定她比其他那些一般难搞的孩子还要更上一个境界。在今年的母亲节那天,我们原本在因为她偷用我的化妆品而吵架冷战。晚上我回到家后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她送我的贺卡。我当时感动得都快哭了,只想冲进她的房间,把她抱在怀里然后说她是我永远的宝贝,结果我吸着鼻子打开贺卡一看,上面写着——”

        娜塔莎停下话头,观察了一下台下等待着她的观众的表情,然后在面前摊开手掌,作势干巴巴地阅读道:“——Happy Mother’s Day. Sorry I wrecked your vagina.”

        台下的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行吧,至少你愿意为你干的一件蠢事道歉了。”

        待笑声散去后,娜塔莎努了努嘴,耸肩总结道,赢得了一阵更响亮持久的笑声。在这场哄堂大笑里,她微微降下话筒,在聚光灯下站定,细细地看着台下零零星星的,隐藏在黑暗中的每一位观众的笑脸。

        在那个瞬间,故事里母亲节那天的回忆再次涌上娜塔莎的心头,时隔半年,罗丝当时的冷面相待,尖锐争执与对她始终紧闭着的房门依然能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放。

        在依然没有落下的笑声中,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趁观众不注意时稍稍露出了一个有些惆怅的悲伤笑容,然后抬起头来,将话筒举到嘴边,又迅速开始了下一段表演。 


And nobody sees, 

并且无人看见,

Nobody sees what he's been picturing, 

无人看见他的脑海中,正在描绘着什么,



         当娜塔莎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蜷缩在咖啡馆后台破旧的沙发里,用手机百无聊赖地玩着第六局贪吃蛇的时候,卡罗尔终于挂断了从她下台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的那个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给你预约好了,明天早上在Village Vanguard九点的演出。”卡罗尔对她说。

         娜塔莎皱着眉,压根没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目光:“那家第七大道上的爵士酒吧?他们还想让我回去?”

         “这就是我费了那么多口舌功夫的原因,而他们还要在你的演出费上打折扣。”卡罗尔扬了扬嘴角,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说,“给你表演的时间段也糟透了。但至少总体来说,这周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娜塔莎这会终于让蛇吃到了足够的长度,一局游戏落下帷幕。她呼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重新锁上了手机,抬起头来,却发现卡罗尔正紧盯着她。

         “怎么了?”她扬起眉毛问道,顿了顿又说,“是我开场的那段即兴吗?”

         卡罗尔点了点头,挠了挠鼻梁,避开她的眼睛说:“我只是觉得那真的很冒险,而且也很影响你整体演出的效果。”

         “我也有过效果出乎意料的即兴发挥,今天只是一次失误。”娜塔莎耸了耸肩。

         “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卡罗尔侧过脸,凝视着她,“你必须要能够谨慎地拿捏好你在表演时代入观众的程度。我一直是怎么跟你说的?想让单口喜剧成功,你就必须用你的低姿态来赢得他们的优越感,而不是反过来。”

        “抱歉,我就是看着台下无所事事的那些人,忍不住就感到有点愤世嫉俗。”娜塔莎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就开始脱稿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试图让你照着稿子来。每当你脱稿即兴表演的时候,你总是会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而说出些什么冒犯到别人的话,虽然大部分时候真的很好笑。”卡罗尔拍了拍她的小腿,又补上一句安慰。

         娜塔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就是记住,当你回到Village Vanguard表演的时候,控制好你自己,别再脱稿了。如果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那我就是打两小时的电话都没法劝他们让你再回去了。”卡罗尔又看着她,有些担忧而不依不饶地嘱咐道。

          “抱歉,你说什么?千万记得脱稿?”娜塔莎故作竖起耳朵,调侃着卡罗尔道,让她笑着拿起背后的一个靠枕,轻轻捶了她一下,“好了我知道了,这种时候我看上去像是还有选择吗?”

         “小娜,我已经当了你六年的经纪人了,我比你想象得要更了解你。”卡罗尔把靠枕放回身后,重新靠在上面,“只要你想要,你总是会让自己有选择的。”

         娜塔莎沉默了。

         她低下头摆弄了一会自己的手指,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现在我可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了。”

         “你是什么意思?”卡罗尔看着她问道。

         娜塔莎看了看她,又静默了几秒,然后一鼓作气地坦诚道:“好吧我之前撒谎了,我今天其实是故意脱稿发挥的。”

         “故意?”卡罗尔皱起眉头。

         “这只是因为——”娜塔莎闭上眼睛,将双手搅在一起,试图为自己的想法组织语言,“——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感觉,我曾经在表演时候会感受到的那种欢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我想试试一些不一样的。”

         卡罗尔安静地盯着她,看上去正在咀嚼她话中的含义。

         “那你现在表演时会有什么感觉?”她最后问道。

         娜塔莎转过眼睛,扫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沉下目光凝视着前方。

         “之前越来越多的时间以来我都感觉……我只是日复一日在台上说着同样的话来讨好观众,试图从他们那里赢得他们的笑声和喜爱,而我自己的快乐却开始消失。我开始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好像那些笑话根本就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她慢慢回答,却依然没有用眼睛看她,“而近来几年,我开始渐渐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了……那种痛苦。”

         “什么痛苦?”卡罗尔从沙发上直起身来,追问道。

         娜塔莎抬起眼睛看着她,然后再次垂下眼睛,安静地说:“从前在我依然热爱着我的表演的时候,他们笑得越厉害,我就感觉越自豪;而现在他们笑得越大声,我却会感觉越悲伤。”

        卡罗尔缓缓地垂下目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娜塔莎抿住了嘴唇,思考了片刻,然后开口了。

         “大概是因为生活吧。”她仰着头,凝视着昏暗后台的天花板上孤寂惨白的日光灯,轻轻翘起嘴角,“生活的重量开始渗透了我,让我开始意识到他们喜爱的的并不是我的成功,而是我的一无所有。”

        “所以,你知道我们业界盛传着一句怎样的话。”卡罗尔垂下头,静静地说,“最伟大的喜剧人总是将自己投身于最深刻的痛苦之中。”

        娜塔莎无奈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就像今天,当我在台上讲着罗丝的时候,我脑子里能够想到的,却只有她近几年来是如何因为我的工作而越来越疏远我的。”

        卡罗尔听着她的话语,倾过身子,望着她的目光里透着些无法化开的共情与悲伤。

         “听起来你可能是需要一个假期了。”她静静地劝说道。

         娜塔莎把目光移回她的脸上,干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能。加上我除了表演之外用来维持生计的所有兼职收入,还有我父母去世前留下的积蓄,我也只是勉强在负担我的生活和罗丝的学费。”

         “特别是最近几年,我的表演越来越不受欢迎,好几家合作了很久的俱乐部都解了约,而我余下的积蓄也就快要透支,而我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她抬起眼睛看着卡罗尔,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泪光。

         “我想这段时间就是会格外地难熬吧。”

         卡罗尔难过地皱起眉头,朝她倾身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安慰道:“嘿,小娜,别这样,我们可以挺过去的。”

         娜塔莎闭上眼睛,因为她温柔的话语而露出笑容,却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也清楚地知道卡罗尔此刻的安慰,也仅仅只能是一句安慰罢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把这堆破事倒在你的头上的。”她叹息一声,从卡罗尔怀里挣脱出来,“我知道你也已经有足够的麻烦事要操心了。”

         “别这么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卡罗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向门口,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我得去打工了,记得你晚上六点还要再上台表演一次,那时候的顾客肯定会比现在多许多。就把你刚才的表演再重复一遍,没什么难度,千万别脱稿了。”

         “知道了,别再重复这句话了。”娜塔莎抬起头来看着她。

         “总得给你足够的心理暗示。”卡罗尔套上大衣,耸了耸肩。

         “我总会尽量不搞砸的。”娜塔莎重新拿起了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噢,还有——”卡罗尔刚跨出门外,却又折回来,从门框边探出头望着她。

         “怎么了?”娜塔莎又抬起头。

         卡罗尔顿了顿,目光柔软下来,然后说道:“——给罗丝打个电话吧,让她知道你有多关心她。”

         娜塔莎静静地盯着她真挚的表情,低下头露出一点笑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卡罗尔也朝着她扬起嘴角,然后别过头,匆匆离开了咖啡馆。

         后台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娜塔莎凝视了手机屏幕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拿起边上的遥控器,朝着天花板角落里的那台电视按下开关。亮起的屏幕上迅速开始播出一条关于“晨间实况”脱口秀主持人莎朗·卡特的报道。娜塔莎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听完了这条讲述她是如何被电视台调查出吸食可卡因而被开除,而又是如何自今天凌晨消息爆出起便开始下落不明的。

         “——我只能祈祷,并且选择相信我的女儿现在是安全的。”莎朗·卡特的母亲在被记者采访时红着眼睛,对他们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我的女儿,无论她在哪里,我爱她,我会永远站在她的那边,并且希望她能够立刻回来。我也希望谴责她做了一个坏榜样的公众知道,她或许是犯了一个错误,但她只是一个人。而我了解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要更为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人,而她也值得被原谅。”

         娜塔莎蜷缩在沙发角落,有些悲哀地凝视着电视机微微闪烁的屏幕,久久没有动弹。

         “一场灾难。”

        当新闻节目结束了这条报道,转而开始讲起了中央公园里被目击出现的郊狼时,娜塔莎低声自言自语道,然后低下头,重新开始玩起了贪吃蛇。


***

         

Where is your family, 

你的家人在哪里,

Where are your loved ones, 

你爱过的人们又在哪里,

Someone uttered, 

有人说道,

Whilst he went on, crossing the channel, 

当他继续前进,穿越海峡的时候,



         鳞次栉比的曼哈顿中城里,MCU电视台大楼此刻仿佛矗立在一场状似平静却刀锋剑影的风暴中央,而位于第五楼层的“晨间实况”录制厅则早已陷入措手不及而人心惶惶的水深火热之中。

         在节目组的低层员工们散落在片场各处的办公室,休息室与走廊尽头窃窃私语地传递着打听来的最新情报时,脱口秀总监制托尼与所有的高层成员们依然在主会议室中就这场突发灾难高谈阔论,争议不断,进行着一场自早晨六点半开始便未曾停下的紧急会议。

         “行了伙计们,”托尼坐在会议桌的主座上,精疲力竭地扶住了额头,“让我们都安静一会,让自己呼吸一会,然后再把现在已知的情况梳理一遍。”

        说完他便从座位里弹跳起来,踱着步走到房间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低声喃喃:“老天,我真是累死了。当初我到底为什么选了这份该死的工作。”

         所有人都抬起眼盯着他,原本便死气沉沉的会议室彻底陷入了静默。

         节目制作人之一玛利亚·希尔叹了口气,从椅背上直起身来,翻了翻手里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然后开口道:“所以莎朗依然没法被联系上,董事会刚才已经下令取消这周余下两天的节目,而我们的公关团队依然在处理史蒂夫的危机声明。”

         “好的,好的。”托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会议桌边目光严肃,正在沉思的史蒂夫,“而你还需要在电视台的官方声明之外发表你的个人澄清。”

         “我知道那个,山姆已经在从华盛顿飞回纽约的航班上了。”史蒂夫看了眼被消息塞得满满当当的手机,揉了揉眉心,又锁上了屏幕,“他大概还有两小时就到。”

         “楼上的公关团队马上就要起草完你的官方声明了,他们一写完就发邮件给我们确认。”史蒂夫的个人监制布洛克·朗姆洛看了眼短信,然后抬头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减轻观众对你的信任危机,才能保住这个节目。”

         “幸好你已经主持这档节目十一年了,”托尼将双手撑在桌面上,“只要不是你出事,观众总是愿意信任你所说的话的。”

         “我们都不用再多和你重申什么了,你知道这该怎么运行。”另一位监制布鲁斯·班纳说,“稳住自己,你可以做到的。既然莎朗根本没法被联系上,那就在所有公众场合都重申你对她吸毒毫不知情的事实。”

         “我知道,这也本来就是她的烂摊子,现在却偏偏全掉到我的头上。”史蒂夫皱起眉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危机偏偏在今天爆发。”

         “风声走漏不可避免。”托尼说,“电视台最近重新进行了秘密内部调查,一定是有人透露给了高层。”

         史蒂夫把目光转向他:“你知道这一点,而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这是直接由皮尔斯下达的,电视台人力资源部的机密,他们让我知道都是出于对节目组的尊重。”托尼抱起双臂,“如果我透露给你,那我可保不齐自己会丢了饭碗。”

         “所以他依然把我划分为不值得信任的人之一,在背后秘密调查着我的生活,即使我在MCU已经待了十一年?”史蒂夫用手指点着桌面,对托尼扬起眉毛,“哇哦,而当丑闻和危机被爆出之后,他却需要我来成为舆论风暴的中心,这档节目的救世主?”

         托尼沉下脸来:“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在这档节目已经有了十一年的信誉度。观众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就会立刻转过他们的注意力,因为你已经陪伴了他们那么多个早晨,而他们知道有你出现的晨间实况就是值得观看的。所以能不能请你在这个危急关头,放下一点你作为万众瞩目的老牌主持人的自负感,然后担起这档节目的重量和责任,让我们共渡难关?”

          “天杀的,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托尼!我知道因为我们近来几年处不来,你似乎总是会忘记如果晨间实况翻车,那我也会丢掉这份稳定工作的事实!”史蒂夫抱起双臂,提高了些嗓音,“我是对皮尔斯的背后捅刀而不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一个自负的混蛋。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一年,坐在片场的那张沙发里十一年,采访了无数的名人,难道我就对这档把我捧红的节目没有任何感情吗?!”

         托尼冷冷地打量着他,会议室又陷入了静默。

          “近来我越来越难相信这件事了。”最后他转开了目光,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诚实地说,近来我越来越难相信任何事物了。”

         史蒂夫用湛蓝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深邃,刚张口想要反击,会议室的门便被猛地打开了。

         “我的天,格温。”托尼皱起眉头,双手叉腰地看着自己冒失打断谈话的实习助理格温·史黛西,“我还要告诉你几次,先敲门!”

         格温看他一眼,像是在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随即便直奔主题:“皮尔斯先生刚才打来电话,说他派了新任的娱乐部门主管詹姆斯·巴恩斯,马上来和您讨论关于招募下一位新女主持人的事宜。”

         “什么?!现在?!”托尼恼火地一甩手臂,“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压榨自己的员工?各大报纸和杂志社都已经打爆了我们的电话,就好像我这里还没有足够多的事情要操心一样!”

         “嘿,这可不是我决定的。”格温撇了撇嘴。

         玛利亚抬头看着托尼,用笔端在本子上敲击着:“他是对的。这档节目只是本周被取消,我们必须迅速地找到下周所有可能替补的人选。”

         “而我也必须在我的新搭档是谁上有发言权。”史蒂夫也迅速补充。

         托尼瞪他一眼:“不是现在,罗杰斯。”

         “我值得拥有这样的选择,尤其是在我八年的搭档被爆出了这样的丑闻之后。”史蒂夫不甘示弱地反驳。

         “我说了——”

         朗姆洛低头扫了眼短信,然后抬头打断道:“公关团队发来声明了。”

         全会议室的人一下子都转头看向他,然后面面相觑。

         “行吧,那我们先去确认它。”史蒂夫随即作出决策,向朗姆洛招了招手,又转头看着托尼,“这场讨论还没有结束。”

         托尼眯起眼睛,用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和朗姆洛一同走出会议室。

         “行了,我们先到这里。”最后他揉了揉鼻尖,然后说道,看了眼格温,“巴恩斯一来就通知我。”

         他随即又转向会议桌边剩余的两人。

         “玛利亚还有布鲁斯,记得继续试着联系莎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打电话也好发短信也好,把她在全美的住处都挖个底朝天也好,什么都试一遍。我们需要知道这摊麻烦的始作俑者他妈的到底去哪了。”

         他叹了口气,用力松了松领带,然后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会议室。


Well they say no man can be a prophet in his own country, 

他们说没有人能够成为自己国家的预言者,

So I left, here I am, 

于是我离开了,而我来到了这里,

Come on, embrace me, hold me, 

来吧,拥抱我,抱紧我,

I'm your brother, 

我将成为你的战友,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三下,托尼原本正托腮沉思着,抬头便看到格温打开门,领着一位高挑俊逸,表情平静的黑发男人走了进来。

         “托尼,巴恩斯先生到了。”她站在詹姆斯身边,说完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托尼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但表面上只得强作礼貌,暗自祈祷着这位新人部门主管不是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麻烦货色。

         “上午好先生,我是晨间实况的总监制,托尼·斯塔克。”他随意整了整西装外套,然后绕过办公桌同詹姆斯握手。

        “你好,詹姆斯·巴恩斯,之前你的助理应该已经和你介绍过我了。”詹姆斯微微扬起嘴角,“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慢慢讨论呢?”

        “当然。”托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詹姆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落座,然后翘起二郎腿。

        他这么淡定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托尼打量着詹姆斯的坐姿,在心里打上一个愤世嫉俗的问号,却识时务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神,不再去深究。

        詹姆斯拍了两下座椅扶手,然后用深刻不测的灰眼睛直视着他:“所以让我们开门见山吧。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的节目需要在下周之前作出巨大的变革,确定好全新的走向,要不然等待你们的就会是收视率随之的一路滑坡。”

        “同意。”托尼点点头。

        “而我就是来确保这一切将会发生的人。”詹姆斯接着说,“好在晨间实况是一档老牌的晨间脱口秀节目,只要这场危机处理得好,你们完全有可能扭转乾坤。”

        “电视台内部现在能接替莎朗的女主持人名单出来了吗?”托尼问。

        “名单已经完成,正在由电视台董事会亲自过目,皮尔斯确保了这一点。”詹姆斯解释着,却忽然让语气慢条斯理了下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其他的想法,“但是在你我之间,我们都清楚他们现在是慌了神,所以迫切地想要掌控一切,不失去你们节目这颗绝佳的摇钱树。”

         “所以你在暗示的是?”托尼注视着他,感到他话里有话。

         詹姆斯轻轻扬起嘴角:“你监制这档节目已经十余年了,我知道你一定在乎着它,所以也让你更清楚什么会能在这个关头帮到你们。”

         “是的,一位合格优秀,应变能力强并且个人生活检点的女主持。”托尼扬起眉毛。

         “拜托,斯塔克。”詹姆斯昂起头笑得更深,“你需要跳到框架外想这个问题。当你们把这看作一场劫难的时候,我却认为它更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怎么是一个机遇?请点醒我吧。”托尼向后靠去,抱起他的双臂。

         詹姆斯动了动嘴唇,然后平静地看着他:“皮尔斯给我看了近几年来的节目收视反馈,而虽然史蒂夫·罗杰斯作为主持的观众评分依旧能至少保持持平,莎朗·卡特的评分却在逐渐下跌。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有所耳闻,但下跌还没有严重到那样的程度,而她在这档节目也主持了八年,考虑到她在观众面前的信誉度,每天早晨打开电视便能看见她所培养出来的,对节目的那种亲近感,换掉她会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措。”托尼解释。

         “你不做也会有人在替你做。”詹姆斯镇定道,“那张替补名单可不是一夜之间就制作出来的。我是在告诉你,斯塔克,你以为一直属于你的节目,其实早就不是了。”

         托尼噎住了。

         “我其实本该对此毫无所谓。”詹姆斯扬了下眉毛,把目光锁定在托尼脸上,“但幸运的是,我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而我想告诉你的是,在董事会的眼色下墨守成规已经不再管用了。他们想要确保这档节目的稳定,却沉浸在对于拥有权力的自我陶醉中,不知道现在的稳定才是会让这档节目走向衰落的导火索。”

         托尼凝视着他,咀嚼着他话语里的含义。

         “相信我,我可见证过这种事情的发生。”詹姆斯说,椅子上换了一下二郎腿的姿势,“你比他们有更深的远见,对吧?”

         “我可不知道。”托尼轻轻眯起眼睛,“难道作出你所提议的,所谓冒险的举措就能够拯救晨间实况?我已经让这档节目依照这个主持模式运行了十余年,而它也证明了自己的成功十余年。当初第一次换女主持的时候我就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大家都期盼会看到的人选,因为我们是一档晨间脱口秀节目,我们是被观众期待着去保持这份稳定性的。那请问我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来改变它?”

        詹姆斯在嗓子里轻笑一声。

         “那请问你安全的,被期盼的人选现在让你落入了什么境地?”他问,“我当然知道在脱口秀开播的第三年,你们因为佩吉·卡特的观众口碑下落严重而用莎朗替换了她,但这次并不一样。你所主要面对的不是口碑问题,而是丑闻影响。那次替换无非是为观众找到了一个更为符合理想母亲概念的女主持,但这件事情,则能够彻底毁掉你们节目一向为观众所打造的,一个温馨的美国梦家庭的幻象。”

         托尼愣住了。

         “你让史蒂夫和莎朗每天早晨在观众面前轻松地闲聊,欢笑,举着印着他们名字的咖啡杯假装放松,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吗?观众需要这样的假象,所以他们吃了你的这一套。”詹姆斯扬起胸有成竹的冷笑,“但是现在,美国的国民母亲已经被证明是一个私下里和可卡因打交道的堕落分子了,他们的完美家庭梦彻底破灭了,你觉得当你再试图重蹈覆辙,为观众建立起同样的假象时,他们还会选择信任你吗?”

         他缓缓说完,交换了一次呼吸,等待着对面托尼的反应。

         “斯塔克,人们现在很愤怒,因为你为他们所打造的美好假象已经被现实无情撕裂了,他们觉得他们被骗了,即使你什么都没有做。”见他没有回答,詹姆斯便再次补上最后一击,“你觉得一档岌岌可危的晨间脱口秀,能够挺过美国群众一直以来都拒绝承认的,对于美梦破裂后残酷现实的强烈憎恨吗?”

         托尼转过目光,直视詹姆斯几秒,然后安静开口道:“那你又打算怎么做?”

         见他终于收回自己的锋芒与抵触,詹姆斯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好在这次丑闻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而不是男人。”他意味深长地说,“这对于男人来说总是更容易,因为观众总会在潜意识里,期待着那个万众瞩目的女人是如何陨落的。如果今天的情况是反过来,那你们才是有大麻烦了。”

           “你们一直以来都在用一个理智聪明而用讽刺作为幽默的父亲,和一个阳光积极,开朗爱笑并总是给予他支持的母亲的互动模式,来经营他们在节目上的关系,而是时候改变这一点了。”詹姆斯说,“我们需要冲突,我们需要反击,我们需要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但我们也需要同样他们之间拥有同样强烈的火花,来让观众们产生足够激烈的,对于他们的性幻想,来让这档节目变得更有趣,更出乎预料,更值得观看。”

         托尼打量着他,然后试探着问:“而你脑子里已经有这样的人选了吗?”

         詹姆斯微微昂起下巴,微笑着看向他:“Oh, you bet.”

         他镇定自若地站起身来,向托尼微微点头,便朝着门口走去。

         “嘿,巴恩斯?”托尼在他身后说,于是詹姆斯回过头去望着他。

        “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和尝试。”托尼考究地看着他,“但我依然是节目的总监制,如果我认为你的提议和人选有失偏颇,我依然会按照我的想法来行事。”

         詹姆斯冷静地听着他的话语,然后笑了。

         “我会向你介绍我的人选的,但电视台的试镜名单仍然会被使用,而最终的决定权我也会给你。”

         “这是一场很有趣的会面,期待和你再次见面,斯塔克。”他将手握在门把手上,停顿一下,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意味深长。

         “还有,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更加留意一下这四周。”他说。

         托尼用目光追随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却涌起不安。

         “从我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丑闻即使是被用来换掉一个正在衰落的女主持人,也实在是过于冒险了。”他安静地补充道,轻轻眯了眯灰眼睛,“他们不再掩埋这件事情,恐怕是因为它背后有着更需要他们去隐瞒的事情。而莎朗·卡特,仅仅只是他们被推到断头台前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他转过身去,在嗓子眼里笑了笑,在离开前说:“又有谁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呢?”



         亚历山大·皮尔斯的私人助理敲响了门,将MCU电视台联合主席尼克·弗瑞领入他的办公室。皮尔斯原本正在办公桌后与纽约时代的新闻编辑通话,冷着脸解释着公司对于莎朗·卡特的失踪毫不知情,可在看到对方风风火火冲入门时愤怒至极的眼神时,他便微微蹙起眉头,然后识时务地垂下了眼睛,避开了弗瑞扎人的目光。

         “我会再打还给你。”他漠然地对电话那头的编辑说,然后挂断了它。

         皮尔斯又抬起眼睛,望向门口的助理,然后挥了挥手将他驱出了门外。偌大的私人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需要一个该死的解释。”弗瑞一脸恼怒,响亮地先发制人道,“为什么你甚至都没有和我商量,就把我们内部调查的结果对外公布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爆炸性的丑闻,可能毁掉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摇钱树节目,甚至可能是整个电视台的声誉吗?!”

         皮尔斯眯起眼睛望着他,不紧不慢道:“尼克,你需要知道电视台对于员工专业性的严格要求。像莎朗·卡特这样严重而不负责任的失误会给整个公司带来负面的影响,而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公布这个结果才是我负责任的做法。”

        “我甚至都不确定你自己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弗瑞扬起脑袋,因为震惊的嘲讽而瞪大了双眼,“你可别喂给我这套愚蠢的说辞。这或许能和公关能混过去,但永远不可能在我这里混过去!”

        “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尼克?”皮尔斯皱起眉头,“你可别忘了你是在我的手下工作。”

        弗瑞瞪着他,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一起创办了这个电视台,而我是你的合作伙伴。但让我们都诚实一点,我早就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他朝皮尔斯的办公桌踏近一步,然后压低了语气继续嘶嘶道,“我早就受够了你假装着自己掌控全局的小计谋,而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试图利用我退让一步的信任,来让我拥有越来越少的知情权,直到最后能够顺理成章地将我从游戏里剔除出去。我之前或许是能够在你面前假装自己并不知情,但现在再也不会了。”

        皮尔斯冷冷地凝视着他。

        “你说完了吗?”他的面孔上流露过一丝隐忍的惊惶,却及时地将它压制得不露痕迹,“如果你已经创作完了你异想天开的权力的游戏,发泄完了你莫名其妙的怒火,就请你回到你的岗位上,然后做你该死的工作吧。我们今天已经有足够多的麻烦需要处理了。”

        “所以我奉劝你,”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眼神冰冷,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击打向桌面,“不要,测试,我的,极限。”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弗瑞却毫不示弱,将双手插入西裤的口袋中,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息。

        “我们都知道你将莎朗·卡特的内部调查结果公布出去是因为什么。不要假装你是站在正义的一边,皮尔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早就已经没有心了。”他眯起眼睛,“而我也奉劝你,不要期待我会坐以待毙。”

        皮尔斯扬起他薄薄的嘴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尼克。”

        弗瑞在最后给了他一个示威的瞪视后,便拔腿风风火火地向着门外离开了。

        皮尔斯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办公室的大门在他身后砸出一声巨响。他砸了砸嘴唇,低头思量一秒,按下办公桌上隐藏的按钮,锁死办公室并开启了防窃听模式。随即他便摸出口袋里的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贴在耳边。

        “是我。”几秒后他对着手机冷冷道,“下面的情况如何了?”

        电话那头传来详细的回音,于是他低下头,专注地听完了所有的汇报。

        “很好。”他摸摸下巴,重新坐回了自己高耸的转椅里,“告诉他继续这样行事,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而且现在我们可能有了个麻烦,或许需要加快一切的进程,才能保证计划不被打乱了。”皮尔斯说着,再次将目光转向紧闭的大门,眼里闪起狡猾的光芒,“尼克可能是个聪明的战斗者,但他毫无疑问也是个糟糕的权斗家,而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他沉默两秒,眼神忽然沉下,变得更为凶狠阴险。

        “不要给我搞砸了。”



         当朗姆洛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再一次将他们共同讨论修改了四十五分钟的官方声明完整朗读了一遍后,史蒂夫终于点了点头。

         “这能行得通。”他说,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镜子里的朗姆洛,“发给董事会过目吧。”

         朗姆洛点了点头,迅速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然后——发送成功。”重重敲下回车键后,他看着屏幕说道,随即合上了电脑。

         史蒂夫点了点头,对着亮起灯的镜子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看了看自己憔悴的面色,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站起身来:“我需要去倒杯咖啡休息一下,今天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当然。”朗姆洛考究地抬头看着他,“你还好吗?”

         “我没事,布洛克,我总是没事的。”史蒂夫摆了摆手,言不由衷道,“我自从二十五岁就开始这份工作了。这只是一段难熬的时间,我总能挺过去的。”

         “我不是个乐观主义者,所以我会说但愿如此。”朗姆洛冷静道,“但愿我们都能。”

         史蒂夫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推门离开了自己的化妆间。

         他径直路过了走廊里摆放着咖啡机的厨房休息间,匆匆与身边经过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的节目组员工打招呼寒暄。来到走廊尽头后,他犹豫着,环顾了一下身后,在确保并没有人尾随着自己后便打开身前那扇玻璃门,来到了楼层外的室外露台上。

         此刻纽约的天色看上去格外阴沉无味。他紧促着眉头,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点开自己显然已经超过日常负荷的通话记录,再次拨通了莎朗的号码。

         果不其然,对方的语音信箱再次响起。虽然不出乎他的预料,史蒂夫却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沉。他暗自叹了口气,等着电话那头的语音信箱录制声响起,再次转头确认了身后没有人,然后才开口。

         “嘿,莎朗,我已经给你发了快两百条短信,所有人都在试图找到你,你却一声不吭就丢下所有人消失,现在连上帝都他妈不知道你在哪。”史蒂夫说着低下头,格外烦闷地叹了口气,“所以如果你接到这条讯息的话,立刻,打给,我。”

         他停顿一下,眨了眨眼睛,又吸了口气。

         “听着,我要说的事情是,我确实从来都不知道你在做这样的的事,而我也知道这与我无关,我们也早就是成年人了。但你不应该让它影响到了我的事业,我的声誉,但现在的事实是人们对我的看法,还有这整档节目,都在受着前所未有的影响。而你却直接选择了消失不见,把这些麻烦和责任统统甩给了我们来为你承担,我只是想说这不是一种得体的做法,而我和你一起合作了八年,我现在却感觉,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史蒂夫忽然语塞,握着手机的右手稍稍紧了紧。

         “……我以为我们,至少同意了我们会是朋友的。”他说着,心脏忽然感到了悬空般的下坠感,“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同意了这档节目是一直都属于我们的,同意了我们会一直陪伴着彼此合作下去,而我也因此感到安全。但现在你却……选择了背叛所有人的信任,也背叛了我,而我依然对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毫无概念。”

         他又做了个深呼吸,惆怅地望了望铅灰色的天空,然后抿了抿嘴唇,犹豫着继续说了下去。

          “就……就打还给我吧,至少考虑一下节目组的处境,因为我们现在需要赌上一切来为你承担这所有的后果,而如果你能出现向公众坦诚解释的话,这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而你要知道……你其实可以和我倾诉的,无论你的生活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在观众面前的形象,那都只是假象,一场表演罢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你也不应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只是——”

         史蒂夫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好吧,就打给我吧。”

          他最终简短而有些慌乱地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将双臂搁置在露天平台的围栏上,目光阴郁地望着前方,久久没有再次动弹。



插曲:Winston Churchill's Boy -- Benjamin Cleme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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